“到了,就在那里。”
“啊,是吗?”
可是女人突然站住了脚,低着头,犹豫了一会儿。
“还是算了……”
“算了?什么意思?”[奇书网—wWw.QiSuu.cOm]
“您真是个好人……可是幸助是不愿意见我的,我想,还是不打扰了吧。”
“喂!这算什么!走了那么远的路,不就是想见他吗!”无法理解女人的想法,殿上人几乎大叫起来。
“其实只想送他最爱吃的饭团……”女人转过身,将胳膊上的竹篮取下,交到殿上人的手里,“求您一件事,把这篮子交给他,我就不进去了。”
对方动作很快,博雅几乎没来得及思考便接过了那篮子。女人合起双掌,放在胸前,做出恳求的手势。
“拜托了。”
晨光依稀,照见女人略显苍老的面孔,那上面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博雅走出很远之后回头,依然能看见一个瘦弱佝偻的身体站立在悬崖边上,衣角在风中轻轻颤抖。
寺庙的门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个拿着扫帚的年轻沙弥,仿佛刚刚睡醒,一边还打着哈欠。抱着为刚才那位女人完成心愿的念头,博雅叫住了他。
“请问,幸助在吗?”
“幸助?”尚在懵懂中的沙弥摇了摇头,“您搞错了吧?”
“什么?!”
“我是说,您也许认错人了。这儿是法正大师的清修之地,从来就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
“怎么可能!”殿上人大为光火。
喧哗声一直达到内庭,禅房中传来一声轻咳,沙弥立刻垂首恭敬地站立。博雅转过头,便看见一名形貌端庄的年老僧人,须眉皆白,令人肃然起敬,想必就是传闻中那位修行精深的僧都了。
“法师……”
僧人摆了摆手,示意沙弥不要说话,然后将威严的目光扫向殿上人。
“贵客远来,有什么事?”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即使鲁直如博雅,也不禁局促起来。
“呃……打扰了……其实是受人之托,来找幸助。”
僧人抬起双目,仿佛没听懂他的话,于是博雅又重复了一遍。
“是他的母亲托我给他送这个。”
博雅将竹篮递了过去,然而没等到僧人伸手来接,破旧不堪的竹篮把手就断裂了,竹篮翻倒在地上,笼盖滚到了一边。博雅大吃一惊,连忙俯下身去想要捡起,一旁的沙弥却惊叫起来——篮子里哪有什么饭团,只有几个泥土一样看不出形状的东西。用手轻轻一碰,那东西就碎为齑粉了。
“啊!”
博雅不知所措地叫了一声,然而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老僧用一种与年纪不相称的力量抓住了他的手臂。
“在哪儿?”
“什……什么?”
“托你送这个的人。”
“啊。”
慌忙转头张望,早已看不见那女人的影子。
“快,带我去找她!”
要想凭着记忆找出来时的路极其困难,好在几次判断都侥幸正确。将近中午的时候,已经在山中绕了大半天,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源博雅突然看到了山崖下的斜坡上一株灌木上飘着一根青布条,正是那女人用裙带为他做记号的地方。
“是这里!对了,我的叶二……”
山坡很陡,有一度博雅曾担心他和老僧无法下到那里,但最终,他们还是来到了那个所在。翘首望去,这里正对着峰顶的另一侧陡崖,裸露在地表的岩石颜色深红。
“找到了!”博雅欢呼了一声,把僧人之事抛在了脑后。在一丛开得正艳的野花中间,静静地躺着那个从不离身的好伙伴。博雅小心地拭去叶二上的泥土,将之郑重其事地插回腰间。殿上人这才想起同行者,连忙回过身去,顿时目瞪口呆——
就在离自己不到十步的地方,拨开半人深的杂树蒿草,赫然显出一堆散乱白骨,骨头上还附着尚未化尽的零星青色衣衫。博雅倒吸一口凉气,恰在此时,令人无法想象的一幕发生了:老僧扑倒在地上,将须眉如雪的头埋在那堆白骨中间。两颗浑浊的泪水从眼角缓缓滴落,苍老的面容却出奇地宁静慈和,仿佛初生婴儿,无忧无虑、安详地躺在这世上最温暖的怀中。
******************
“这就是此行的遭遇了。”